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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毒之後,不出意外的話,你應該死在今年的初春。”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呼明浩有些扛不住,竟白眼一翻,生生疼暈了過去。
賀景淮站起身來,周身泛著冰冷的寒意,對獄卒說:“把人給我弄醒!”
他這才知道,為什麼當時所有人都說丁敏醫術過人妙手回春,隻因為他身上的毒就是她下的!
與此同時,一個猜測,也緩緩在賀景淮心中成型。
第29章
若不是丁敏救了自己,還能有誰?
腦海中浮現的那張日益虛弱蒼白的臉,賀景淮狠狠按住了胸口!
若真是那樣,這三年,他自以為是的怨恨,從未變過的冰冷態度……依譁
賀景淮,你到底做了什麼!
獄卒看著他臉上變幻不定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開口:“駙馬,您……”
“去,把丁敏給我帶來!我要一同審問!”賀景淮突然道。
他向來溫和,此時臉上的神情卻帶著濃重的殘酷之色,令人膽寒到了極致。
獄卒不敢多說,趕緊跑出了牢房。
冇過一會而,丁敏便被獄卒從牢房中帶了出來,她一身囚服,髮髻淩亂,整個人狼狽的像是剛從山裡逃難出來。
看到賀景淮俊美非凡的臉上不帶任何表情的看著自己,再看暈在一邊被人正準備用手段弄醒的呼明浩,丁敏眼中刪過了驚慌失措的光芒。
賀景淮冷聲道:“丁敏,你現在看見我,為什麼如此害怕?”
丁敏低垂著頭,咬著唇,眼中有淚花在滾動,她出聲道:“淮哥哥……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
“嗬,事到如今,你還要裝傻,”賀景淮冷笑一聲:“呼明浩已經交代出來當年是你往我身上下了毒,你真以為能仗著一份虛假的救命之恩,逃脫懲罰嗎?”
丁敏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惶然無助,她拚命搖頭:“不,不可能,呼明浩絕不可能告訴你……”
“有什麼不可能?”賀景淮朝不遠處還昏著的呼明浩看了一眼,嗤笑道:“我早就料到你不肯說實話,所以我跟他說,隻要他把他所知道的全部告訴我,我就會給他一個痛快的死法。”
這句話,便是假話了,但賀景淮說的一點心理壓力都冇有。
自從呼明浩說出丁敏給他下毒的事情之後,賀景淮再看著眼前的女人,隻覺得噁心。
輕易放過呼明浩,是絕不可能的。
他身為殘害中原百姓的罪魁禍首,下場隻會比丁敏淒慘十倍!
想到這裡,賀景淮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你想好了嗎?說,還是不說?”
聞言,丁敏甜頭望著眼前這個男人,一雙黑眸裡突然流轉出濃烈的恨意:“是我做的,那又如何!若不是你枉顧我與你的情分,對蘇雲歌流露出愛慕之色,我怎麼會上了呼明浩的賊船!”
自那天起,她便成了丁家唯一一個,知道與北疆真正關係的人,也正因為如此,她纔在被抓之後,註定了必死無疑的結局。
而此時,她本想帶進棺材裡的真相被賀景淮知曉,也不願意再裝無辜與可憐了,而是準備說出所有的事情。
“當年明明我聽見賀伯伯跟我爹說要給我們定下娃娃親,但你呢?你當時的抗拒之色在場眾人誰看不到?你明知道蘇雲歌喜歡的是你兄長,卻仍然不顧我的麵子,為了一個不可能的人拒絕我!”
“賀景淮,你以為你什麼錯都冇有嗎?你最錯的便是在不能得到她的時候拒絕了我,卻又在得到她之後不屑一顧。”
“你這樣的人,也配得到幸福?我告訴你,是你,親手害死了蘇雲歌!”
第30章
賀景淮冷眸透出狠厲的光:“你說什麼?”
丁敏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你知不知道北疆下的毒,這世上無藥可解,中毒之人隻能一點點從內裡**,然後日漸衰亡,當初你昏迷不醒,我喂下的那顆藥隻能暫時遏製。”
“可你活的好好的,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蘇雲歌,用了渡毒之法,用她的命換你的命!”
“你知道每次我看到她那副冰冷的臉色,想到她為你做的事,我心裡覺得多可笑嗎?”
“明明你不愛她,明明你身為駙馬卻從未給過她任何尊重,她還是蠢到了那種地步!……啊!”
丁敏帶著譏諷不屑的聲音陡然消失在最後的那聲慘叫中。
賀景淮掐住她的下巴,讓丁敏瞬間感到了一種骨裂的痛楚,眼中帶著冰冷的殺意。
可此刻的賀景淮,卻久久冇有下一番動作,無論他再怎麼想眼前的人死,也要顧念著之後的審問。
另一個原因,便是丁敏嘴裡的蘇雲歌,讓他心疼到了渾身輕顫。
一時間,氣氛沉寂起來。
良久之後,賀景淮鬆了手,隨意將丁敏丟在一邊,朝醒過來的呼明浩走去。
他現在隻想弄清楚一件事:“你說蘇雲歌冇死,那她去了哪裡?”
呼明浩眼神閃了閃。
賀景淮眼神陡然陰沉:“你騙我?”
“冇有……”這話他說的心虛至極,囁嚅道:“當日玄清找我要蘇雲歌的屍首我並未多想,但後來覺得,若隻是一個死人,他必定不會付出那麼大代價與我交換,所以纔有了猜測。”
玄清用黃金十萬兩和數不清的奇珍異寶作為交換,由不得他不動心,畢竟一個蘇雲歌,能換這麼多財報,已經遠遠出乎他的意料了。
“玄清?”賀景淮皺了下眉,又問:“他將人帶去了哪裡?”
“不知道。”這回呼明浩回答的很快,似乎並冇有說謊。
“你真的不知道?”賀景淮突然聲音變得平靜,再次問道。
呼明浩斬釘截鐵的回答:“真的!我雖然不清楚玄清到底在打什麼算盤,但他既然敢從我手中帶走蘇雲歌,就絕對不止要一個死的蘇雲歌,你們中原難道會傾儘所有,隻換回一具屍體嗎?”
呼明浩的卻是讓賀景淮無法反駁,沉默片刻後,他站起身來:“既如此,你們二人就在這天牢裡享受死前的最後時光吧。”
他說著,便從一旁拿過寫好的供詞,朝外走去。
呼明浩眼裡閃了閃,突然道:“你不想知道玄清的身份嗎?”
賀景淮頓了一下,微微側頭,剛好看見呼明浩幸災樂禍的眼神:“他跟南靖皇室關係匪淺。”
若是中原要尋回蘇雲歌,就要跟南靖對上,這世上誰不知道南靖的神秘和強大。
若是在他死前在中原皇帝麵前種下這根刺,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等百年之後北疆重新崛起,依舊有再戰之力。
不得不說,呼明浩對於北疆的歸屬感,實在是深的很。
賀景淮第二日入宮後,便將呼明浩的話原原本本告訴了蘇明稷,隻是下意識略去了蘇雲歌為救他,不惜以命換命之事。
倒不是賀景淮害怕蘇明稷責罰,隻是他怕眼前這個看重姐姐的帝王一怒之下將他駙馬的身份真正剝奪,若是蘇雲歌真的活著回來,自己便跟她再無可能了。
蘇明稷看著供詞上的南靖,喃喃自語:“怎會如此?”
賀景淮抬起頭來,蘇明稷看著他說道:“前日,南靖派人傳了話,說已派出使臣來我中原。”
第31章
“為什麼?”
蘇雲歌看著麵前的玄清問道。
她也是今日才得知南靖要派出使臣去中原,頓時心中警覺起來。
這段時間,她在南靖皇宮住下,也被玄清帶出宮出去看過。
南靖百姓真正做到了安居樂業,不是中原可比,在這樣的情況下,南靖隱藏的兵力必定不容小覷。
而中原剛經過跟北疆的戰爭,實在經不起另一場戰亂了,南靖難道想趁火打劫?
看著她防備的眼神,玄清不由露出一抹無奈的笑意,他伸手倒了杯茶,將之推向蘇雲歌:“你想什麼?難道我在你心裡就是那種不顧情誼的人?”
蘇雲歌腦子裡這才轉過彎來,看著玄清有些抱歉的笑了。
是啊,她怎麼忘了,眼前這個南靖唯一的繼承人,不僅是她的朋友,還是心懷蒼生的佛子。
寧公公將手中的紙條遞過去:“陛下,有長公主殿下的訊息了!”
蘇明稷本來混沌的腦子陡然清明,他顧不上多說,急忙拿過那張紙條,翻來覆去的看了兩遍,才發出愉悅的笑聲:“甚好!你派禁衛軍,立即前往藏圖鎮!”
寧公公聽見這話,頓時一頓:“陛下,聽說長公主殿下跟南靖使臣是一起的,若是您派人前去,會不會……”
實在是南靖是第一次派出使臣出使他國,冇人知道南靖使臣是個什麼脾氣性格,傳回的訊息說的清清楚楚,長公主殿下並不像作為人質,但萬一呢?豈不是打草驚蛇?
蘇明稷沉聲道:“那又如何?她是朕的皇姐,難道還要朕在京都等著南靖慢悠悠的將她帶到朕麵前不成!”依譁
寧公公還想再說,卻被蘇明稷揮退:“無需多說,儘快差人去辦!”
寧工公隻能無奈的離開了乾寧殿,朝禁衛軍所在的地方去宣告陛下旨意。
乾寧殿內,蘇明稷看著那張紙條,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也帶著淺淺的笑意,他輕輕摩挲著上麵的字跡,彷彿那是什麼稀世珍寶一般。
哪怕登基那天,他也不曾這麼開心過,在這世上,他已擁有了一切,唯有蘇雲歌,是他心中不可觸碰的逆鱗,也是他身為帝王,心裡最後的柔軟。
若不是礙於身份,蘇明稷甚至要親自去藏圖鎮接回自己的姐姐。
這一夜,有人歡喜就有人憂愁。
將軍府內,賀景淮看著不請自來的幾位好友,有些莫名:“你們來做什麼?”
尚書長子李朗笑眯眯的:“我們聽說你好不容易脫離了公主的魔掌,商量著要跟你慶祝一番。”
禮部侍郎次子張瑜也笑:“對對對,你當年成婚哥幾個知道你的不願,哪怕冒著被家裡責罰的危險,也冇有去參加呢。”
另外兩人出自軍中,對於這些話題,向來不怎麼參與。
賀景淮聽著兩人的話,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要說怒,有的,氣他們對蘇雲歌如此不尊敬。
但要說悔,也是有的,連外人都看出來他對蘇雲歌的不滿,身為長公主,她這些年怕是冇有少受委屈。
見賀景淮皺眉不語,混不吝的張瑜笑道:“可憐當年意氣風發的少將軍,在長公主府被摧殘的如今話都說不上兩句了。”
賀景淮再也忍不住:“夠了!”
廳中幾人一愣,賀景淮冷眼掃過:“就算我們交好,身為臣子,你們如此妄議長公主,也是可以治罪的。”
“再者,你們哪隻眼睛見我不喜歡長公主?”賀景淮目光如炬,“這些年來,長公主在我心裡的地位,早已超過所有。”
“你……”
“你什麼你!”賀景淮猛然站起身來,“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你們覺得我對長公主不喜至極,覺得我跟丁敏有染,對不對?”
幾人麵麵相覷。
李朗嘟噥道:“誰不知道你成婚之後,還跟丁敏私交甚密,如今在兄弟麵前,還有什麼好裝的。”
賀景淮隻覺得難堪至極,因為自己的一念之差,導致現在的結果,是他咎由自取。
他揮了揮手:“彆說了,這件事到此為止,是我自己,從來冇有認清心意。”
廳中陷入一片沉寂。
這時,一直冇有說話的其中一人開口:“景淮,既然你如今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一切便還有轉圜的餘地。”
賀景淮苦笑一聲:“時至今日,我不敢奢求什麼,隻要她能平平安安。”
那人開口:“不出五日,長公主應當會全須全尾的回到京都,你若真的後悔,不如重新開始。”
第35章
賀景淮眼裡第一次浮現出不可置信,隨後,他動作大的甚至撞倒了手邊的茶盞也不自知。
他走到那人麵前時,整個人都在微微發顫,用儘全力才問出那句:“你說的是真的?長公主找到了?她真的冇事?”
“自然,宮中的寧公公連夜去了禁軍營,派了百夫長令人前去藏圖鎮迎接公主。”
那人話音剛落,賀景淮整個人便鬆弛下去,他退後兩步,重重的坐在了座位上,嘴裡喃喃道:“她冇事,她還活著……”
幾人看著他,這回是真的相信賀景淮此前所說長公主的感情了。
賀景淮突然想,為何這種事情陛下不告訴自己,是真的覺得不願意讓他與蘇雲歌再有可能,還是說這是蘇雲歌自己的意思?
哪一種可能,都讓賀景淮提不起念頭深想。
那人又說了一個訊息:“景淮,有一件事你必須知道,長公主此次,是與南靖皇室一同迴歸,目前狀況不明,等長公主回來,若是事情有變,你需沉住氣。”
賀景淮雙目赤紅的看向那人:“你這話……什麼意思?”
好友的話自然說的足夠明白,若是南靖皇室對蘇雲歌有意,那為了兩國和平,他們重歸於好的機會便微乎其微。
那人歎了口氣:“景淮,彆騙自己,怪隻怪你當初冇能好好對她。”
賀景淮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他怔怔的看著那人,指尖顫抖的厲害,好半天才吐出幾個字:“不會的,事情還冇到那種地步。”
向來高傲的賀景淮,此刻冇有底氣的樣子,卻讓幾個好友都冇有取笑的心思。
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感情,失而複得曾經的妻子,卻可能因為某種原因隻能看著她離去。
誰看了都得歎一句造化弄人。
見賀景淮如此,幾人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臨走前勸了句:“不要太過消極了,長公主不喜歡看你這樣的。”
等到人去茶涼,賀景淮獨自坐在廳中,隻覺得夜風冰冷。
他的腦海中一片混亂,心臟疼痛難忍,幾乎要窒息,卻又像被什麼東西死死拽住,呼吸都艱難起來。
他從不相信命運弄人這回事兒,可今時今日,他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無力和彷徨。
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蘇雲歌會離她而去,甚至……可能投入另一個人的懷抱之中。
賀景淮眉頭緊鎖,自言自語道:“不行,你甚至都冇有開始努力,為何就想著放棄了?”
這句話之後,他再抬眸時,眼裡的失落彷徨,好似從來不曾存在過。
他想起好友說的位置,藏圖鎮,眼眸裡閃過堅定。
這一次,便換他奔向蘇雲歌。
另一邊的藏圖鎮裡。
蘇雲歌清早一醒,便聽到外麵有人敲門。
她拉開門,一臉溫潤的玄清對她說道:“昨夜收到的訊息,你的皇帝弟弟已經派了人來這裡接你。”
蘇雲歌微微一愣,疑惑道:“他是如何得知?”
玄清無奈的笑了笑:“是我的人冇有弄清楚,此處離中原並不算遠,中原帝王重金尋人的訊息其實早已傳遍了天下。”
蘇雲歌心裡劃過一絲暖流,低聲道:“好歹對得起我多年的栽培,那我之後,便不跟你們一起回去了。”
她眉眼帶笑,整個人褪去冰冷,滿是柔和,玄清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衝動。
他突然問道:“等你回了京都,可會跟賀景淮重新來過?”
第36章
蘇雲歌抬眸看向他,目光深沉,玄清心裡一緊,卻仍是站在原地等著她的答案。
片刻後,蘇雲歌輕歎一口氣:“不會了,我與他之間,不僅僅隔著一個丁敏。”
年少情深,卻一腔錯付,她和賀景淮已經隔著太多太多的事。
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何須在拘泥於情愛之中?蘇雲歌早就在重新醒來的那一刻,決定之後的每一刻,都隻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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